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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會想著,要避免跟太過高大上的東西打交道,只為了保持一種簡單,或者,是心靈的寧靜。
其實,這樣去想,已經落了窠臼。
有很多人,是自發這樣做。而不自知。但是,他很知足,沒覺得什么不好。
2017上海車展期間,在展館附近很簡單的漢庭酒店,我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純粹的人,也許在很多俗世的眼光中,會認為他“傻不拉唧”,但反過來,“愚”的背后是“大智”。
因為這樣的生活,他沒覺得什么不好。即使女兒14歲了,還沒有走出過山東,也沒有帶女兒去過她一直心儀的大海,但是只要有空,他就會給妻女做飯,陪女兒下棋、打網球、散步、運動,這樣的日子,他很快樂很知足。因為,他確實很忙。更確切的說,作為中國重汽一線模具工人,很多時候,他都要等到機器暫歇的那短暫時間,也許是午飯時,也許是下班后,也許是深夜,也許是凌晨,隨時待命,檢修機器、機床、模具,確保高質高效的正常生產。
一路從中國重汽卡車分公司勞模、重汽集團公司勞模、山東省首席技師到全國技術能手、國務院享受特殊津貼專家,46歲的于偉在中國重汽已經干了近29個年頭。從爺爺輩到父親到自己,3代人都打上了深深的重汽烙印。
1989年,不到20歲的于偉從濟南重汽技校畢業,直接進入重汽工作。尚在技校下車間實習時,看到老師傅活干得漂亮,他很是羨慕,什么時候自己也能有這樣的手工活?就此,專門負責模具開發,維修、制造,他一直沒離開過一線崗位。
帶他的師傅看他有股子鉆勁,往往下班時故意給他多留活,比如削模具,削完了才準走。上世界90年代時期的工廠、宿舍都沒有暖氣,取暖靠燒爐子搭大棚,但于偉并不以為苦,甚至沒有意識到苦,怎樣盡快干出一手漂亮活才讓他有成就感。就這樣,師傅只交了半年他就開始自己上手干。
這期間不是沒有誘惑。只說2002年在鉗工崗位輪崗時,親戚想把他介紹到中國民航山東機場學習修飛機,據說工資上萬,于偉那時工資還只有上千元,這無異于“一步登天”。父親說,你自己掂量著辦,反正你爺爺是重汽的,你爹也是重汽的,你自己想好了。于偉好好想了想,不去了,把機會讓給了弟弟,堅守了下來。
為了提升工人素質,重汽作為國企頻繁的各項技能大比拼就未斷過。平時總不閑著,腦子愛琢磨并熱衷動手去試的于偉開始漸漸有了脫穎而出的機會。要問他為何這么“甘心勞動”,于偉回答也很平淡無奇:“沒想過太多有關賺錢啊,升遷啊這些閑事,我父母都是重汽人,那時他們退休了給我做飯,打理生活,家里沒什么大事,就是廠里干活唄。”
于偉的“一根筋”也表現在個人終身大事上。32歲才結婚的他,對個人事情比較遲鈍,那時廠里有大膽的姑娘,借于偉幫忙干活、活又干得漂亮的機會,請于偉吃飯想進一步發展。但于偉就沒多想,只嘀咕“幫個忙還吃什么飯啊”? 2004年,剛有了孩子,他就讓妻子休假回娘家專門看孩子,他說妻子性格安靜溫和,跟自家老人從未紅過臉,老人對錯都聽。就這樣即使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后,于偉也能一身輕松,一心撲在廠里干活。
各項技能比武大賽,技工大賽,凡得獎者都會頒發榮譽證書,當然物質獎勵是象征性的10元、8元啊,有些人不干了:要這張紙干什么?又沒錢,就不參與了,人愈來愈少。于偉才不管這些,你不干我干,我喜歡這個,贏得各項比賽榮譽,沒有獎金我也愿意參與。以致后來的后來評選“泰山領軍人才”,他拿出一箱子證書,人家問,這么多證書,賺不少錢吧?于偉也不分辯,只呵呵樂,“嗯,不少。”
2004年,重汽廠里要設計一個大型模具,即“駕駛室頂蓋與車窗玻璃的連接部件”手工剪改機械化沖壓式,如果買進新模具要投入上百萬。有那么多技術比武獲獎的榮譽證書打底,這個任務自然光榮的落到于偉頭上。就一個頂蓋擺在哪,然后就是定好的尺寸,手工剪如何改機械化?下班后工人都走了,于偉就一人在車間琢磨,默默的干,他采用過去不用的老模具,通過嵌裝方式拼湊成大型模具,最后手工出精模,用半年時間完成任務,總共僅花費2萬元。
這項任務的達成讓于偉非常滿足,“你天天看工人拿著剪子一個個絞,絞3000多個,手都磨出泡,累了就歇會,輪班干活。改用機械化后,流水作業1、2秒鐘就出來一個。”
2005年重卡市場大爆發,當時很多人訂車但重汽造不出車來,改進陳舊設備迫在眉睫。比如急需把手工點焊造改機械化,把車門的包邊機由人工改機械,把車間現有3000輛產能拓展到6000輛等等。于偉領著10個技工,再加2個車間主任,時任濟南重汽卡車分公司總經理的于有德也主動把自己納入預備役隊員待命。比如在于偉他們成宿干活時,于有德也成宿陪伴,擔負起夜宵采賣的后勤保障工作。半年后,6500輛車的流水線出來了。
這一次任務的達成更加鍛煉了于偉。“那時也不知道累,沒日沒夜,每天工作15、6個小時,仔細觀察模型,琢磨圖紙,邊畫圖修正邊動手改進,反復調整。工人下班后車床、銑床、刨床、磨床、鉗工都是自己開,自己那時就都學會了,放到現在肯定不行,會歸到違章操作。于總是一到晚上10點就準時出去買宵夜。當然也有人員中途撤出的。”但沉迷于這種設計與改造樂趣的于偉卻壓根不以為苦,就這樣把車門包邊胎具和流水線定位崗一點點琢磨出來。
做出了成績,想不想繼續往上發展?“要說10年前還真有過當‘官’的想法,父親也說,你腰椎、頸椎都是毛病,得換崗位,那時提工位長、緞長,然后再干車間主任是完全可能的。領導找我談話,你自己選擇,是往上走還是繼續干技工活?”
于偉深思后又一次放棄了。成天開會、給別人布置任務,自己又沒空動手實干,沒法潛心干活,這個不是他想要的。
2007年,于偉迎來他個人“工匠”生涯的一個最重要拐點:被選為重汽卡車分公司勞模。當時同事間競爭非常激烈,最后怎么脫穎而出?憑證書。這就是十幾年來他不計得失、不圖金錢累積的回報。那次榮譽傍身一次獎勵了于偉1萬元。
就這樣,于偉一步一個腳印,從卡車分公司勞模、集團勞模、濟南市首席技師、山東省首席技師、全國技術能手到今年的國務院享受特殊專家津貼,榮譽等身。當然與榮耀同時而至的,是對他的要求,他承擔的責任更大了。比如每年要培訓多少技師,每年相應的工作任務考核、工作貢獻度等等,這其中有很多疑難問題都需要于偉憑經驗、憑技能和才智解決。
在人才培養與經驗傳承上,于偉現在帶了近30名學徒。他說,只要你愿意學,我絕對傾囊相教,就怕你不愿意鉆。也有人問我,把他們教會了,你干什么去?說實話我的經驗、我腦子里的東西,沒有長時間沉淀,一時半會你很難學去。就像炒一盤菜,不同廚師掌廚,口味肯定不一樣。而性格溫和的于偉平常看著老好人一個,但只要看到徒弟不好好干活,對待工作馬虎郎當,就會起急,甚至能把人訓哭。
上海國際車展期間在上海,從濟南到上海的高鐵上,在酒店,于偉腦子也沒閑著,一邊畫圖,一邊琢磨回去要解決的問題,比如在一道工序上把手工捶打改成機械操作,工人為此每天要敲砸上千次。又比如怎樣在一塊鋼板上不用焊接,直接裝上后下次還能直接拆掉,而不損壞鋼板。榮譽等身,于偉感覺責任也愈大,只想著如何能更好更快的高效工作。
于偉手工繪圖
于偉一家三口現在住在重汽早期分給父母的老房子里,媳婦說,有吃有喝,就一個姑娘,上下班坐班車,也夠了。孩子現在在重汽早期的子弟學校、現在已與北師大聯營的9年制學校上學,于偉也覺得非常好。這次隨重汽到上海參展、觀摩各家重卡車輛,媳婦還跟他說,路上錢夠花嗎?不夠我給你打點。于偉說,都是公司管,不用我們自己花錢。在于偉最純粹的概念里,在重汽好好干活,也享受重汽企業和品牌創造的各項福利、便利,他很知足。
而在專業上,一代老重汽人、70多歲的老父親現在還經常敲打他:你不好好學電腦以后小心被淘汰,今后都是機械化、自動化,手工沒位置。但于偉不這么認為,“模具機加工做出來后,最后一道工序精修必須人工完成。現在美國、德國、英國的先進技術,在仿形上機械制造出來后基本和模型一致,但壓件壓不出來,最后一道工序必須用人工修飾打磨成精模。我們以后就干這個,這是我們的出路。”
對于他家會不會有第四代人為重汽服務,于偉顯然更有理想:“我女兒以后要是學習很好,能考進一流大學,我希望她能出國深造再回來進入重汽工作。女兒經常跟我出入廠里,雖然現在上才初二,但自小看得多,她對于目前我們作業的環境與管理上認為要更精致與科學化,我希望她現在努力學習以后有機會來管控。”
一種深沉的愛不是盲目的愛,看來“智慧重汽”也深深得益于智慧重汽人。發自肺腑的做好一件事情,心里秉持真正的寧靜與溫暖,于偉的“匠心獨運”正是純粹大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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